—花落之時,便是在下消散之時
櫻花。
「 」
翩翩起舞的櫻花。
「 」
刺眼的陽光透過櫻花樹的縫隙,將我倆的影子投射在草地上。
「 」
似乎是沒看過如此漂亮的景色,你笑得很開心,比平常看見自己喜歡的食物時更開心。
你雙手自由擺動著,隨著飄落的櫻花,起舞。
而看見這副宛如從畫裡跑出來的景色,拿著茶杯的我,似乎也笑了。
櫻花依舊飛舞。
在一片櫻花海中,你轉過頭來,衝著我,笑的很開、很開。
但是,我卻看不清你的臉。
「 ——!!」
驚醒。
涼爽的春天夜晚,在奧州某處的和室內,有人卻因一場夢,驚醒了。
「……shit。」
伴隨著低聲的咒罵,門外廊下傳來緊湊的腳步聲,來人似乎十分緊張,沒幾下腳步聲就停在男子房門外。
然後,刷地一聲,拉門被「用力」拉開。
「—政宗大人、發生什麼事了嗎?!」
「……小十郎,你是順風耳嗎?還有,我說過別再叫我『大人』了吧?小十郎。」
「……」
「……」
不知為何兩人開始互瞪。
「……但是……」
「沒有『但是』吧?小十郎。我們只不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戚,再說,那種以前留下的規矩,現在已經不管用了OK?」
「……」
「……」
「……是,我知道了,政宗大人。」
「……」
你到底知道了什麼?!
政宗十分疑惑、非常疑惑。
「是說,小十郎,你來幹麼?」
「呃、因為我聽見政宗大人房裡有怪聲音,所以才……」
「怪聲音?」
別告訴我是那聲shit……
「就是……」
「Don’t worry。小十郎,你回去睡吧,明天還要上學。」
擺手表示你可以離開了,小十郎一臉擔心看著自家「主公」,但礙於自古以來定下的身分問題,還有明天的確要上學這兩件事,小十郎只好低頭,道了聲了解,便自政宗的房門前退下了。
今晚月很圓。
但觀月的人心思卻不在月亮上。
很明顯現在已經睡不著的政宗,坐在室內的床上,望著天上的圓月,想著剛剛「夢到」的東西。
有人說,夢是大腦睡眠時仍在活動的證據。
也有人說,夢是和現實相反的東西。
卻也有人說,夢,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,也許不是現在,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過的事,經由「夢」的形式回想起。
那麼,剛才那,是屬於哪一個呢?
「你是誰……」
為什麼,有種很熟悉的感覺?
**
「解夢?」
正值中午用餐時間,政宗喝著販賣機買來的飲料,看著眼前正吞著一隻炸蝦的慶次,含糊不清的念著好像是「解夢?解夢阿……」之類的話。
但由於慶次嘴裡那隻炸蝦,所以政宗基本上是真的聽不懂他在說啥。
「……」
突然有種問這傢伙對嗎的感覺。
轉開瓶蓋再喝一口飲料。
「我說政宗阿。」
「阿?」
飲料沒了。
「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阿?」
……
「個人隱私,無可奉告。」
然後是慶次哈哈笑的聲音。
「我想也是呢。」然後又笑了幾聲。
怪人。
這是政宗對慶次這個人的結論。
差不多吃完便當後,慶次看向政宗,半正經地問。「所以我說,是什麼夢阿?」
「……你真的會解夢嗎?」
第一個鐘聲響起,十二點半了嗎?
「真的會喔,只是沒辦法全解而已。」
「……什麼意思。」
換了個姿勢,慶次看向湛藍的天空,高掛的艷陽讓他瞇起眼。「夢阿……在我來說,有時是和現實相反的事,有時阿,卻是當事人實際發生過的事。」
慶次看向政宗。「所以說,除了我的解釋外,還要當事人自己『對夢』的看法,這個『解夢』才算完全。」
「哼……所以說我覺得怎樣,也會左右這個解夢的結果嗎?」
慶次點頭。「沒錯。」
**
「政宗大人,歡迎回來。」
「喔、我回來了,小十郎。」
一如往常的迎接畫面,一如往常的對話,一如往常的生活,但好像覺得哪裡怪怪的。
「小十郎,外面那顆櫻花樹,開花了嗎?」
晚飯時間,一如往常飯廳只有兩個人的伊達家,下任當家家主伊達政宗和遠房親戚片倉小十郎,正優閒的吃著飯。
政宗指著外頭庭院裡的其中一顆櫻花樹,記得今早上課前好像不是長這樣的……
「政宗大人等等,我去確認一下。」
明明已經再次申明不要加「大人」那兩個字,但還是加上去了。政宗看著那宛如頑固老頭的親戚背影,無奈嘆氣。
算了,吃飯吧。
「政宗大人。」
「嗯?」
「櫻花的確開花了,但似乎是剛開花。」
「是嗎。」
得準備賞櫻了阿。
看向天空明亮的月亮,政宗有種這個想法好像很久以前自己也想過的錯覺。
「……嗯?」
那是……
「政宗大人,怎麼了嗎?」
順著政宗的視線看過去,嗯……那群櫻花樹很正常阿,還是那兒有什麼東西嗎?
「政宗大人……?」
「Don’t worry。小十郎,吃飯吧。」
「是。」
就這樣,伊達家又過了一個平靜的晚餐時間。
**
「 」
四周櫻花紛落。
陽光依舊很刺眼,四散的櫻花讓你看起來簡直不像是這世間的存在。
好美。
很想這麼說,但估計說出口後會得到一句相當大聲的「破廉恥」吧?
想著想著,自己好像笑了出來。
「 」
阿阿、又是用那麼可愛的表情看著我。
你開心的笑著,兩頰上有著微微的嫣紅,和著四周飛舞的櫻花,宛如最上等的美酒,讓我心甘情願陶醉。
要是時間能一直停在這一刻就好了。
我認真的,這麼想著。
「 ——!!」
再次驚醒。
涼爽的春天夜裡,在奧州某處的和室內,有人因為夢二度驚醒。
「……」
……shit。
這次學乖了改在心裡罵。
「……」
煩躁的亂抓頭髮,一樣又睡不著的政宗自被窩裡爬出,拉開房間拉門,索性坐在廊下地板上,賞月去。
月亮還是很圓,只是和滿月相比,缺了一點。
「哈……」
雖然已經春天,但夜晚還是有點會冷,政宗有點後悔怎麼不多加件外套再出來。
只是有點。
「……嗯?」
櫻花樹下,好像有什麼東西。
忽略想回去拿件外套出來的想法,政宗走向庭院裡櫻花樹群的其中一棵櫻花樹。
雖然沒有很明顯,但那兒的確有東西。
……小偷嗎?
「哈、偷到伊達家,他還真衰。」
四周櫻花飛舞。
夜光照射在櫻花樹上,有種奇特的美感,政宗站在那一棵櫻花樹下,疑惑。
這兒沒有東西。
應該說,連有東西短暫存在於此的痕跡都沒有。
「……看錯了嗎?」
不。
直覺告訴自己沒有看錯。
櫻花紛飛。
「……」
記得小十郎不是說,櫻花還沒全開嗎?怎麼才幾個小時就全開啦。
「哼—這樣也好。明天就來賞……」
—櫻吧。
轉身要回房時,政宗愣住了。
就在右邊不知第幾棵的櫻花樹下,站著一個人。
一個,讓他朝思暮想的人。
「 」
櫻花飛舞,月光灑在那人身上,有種那人宛如不是這世間存在的錯覺。
「 」
一陣狂風襲來,捲起飛舞的櫻花。
「等等—!」
有個聲音告訴自己,抓住他,不然,會後悔的。
政宗伸長了手,向那人衝去。
櫻花紛落,狂風驟,捲起的櫻花宛如一道牆,擋在政宗面前,捲在那人身上。
「等等、幸——」
那人開心的笑著。
櫻花紛飛的季節裡,他開心的笑著。
「等等、幸村——!!」
櫻花帶走了他。
**
「幸村?」
午餐時間,慶次啃著黃澄澄香噴噴的煎蛋捲,看著政宗。
「阿。」
「這是那個人的名字嗎?」
啃完蛋捲,換吞旁邊的滷豬肉。嗯,果然還是阿松姐煮的飯最好吃了!
「我想……我知道那個夢真正的意義了。」
「嗯?」
吞著滷豬肉的慶次疑惑地看向政宗。
「總之感謝你的解夢,幫助很大。」
政宗抓起一旁未開封的麵包,起身準備離開,卻被慶次阻止了。
「喂、等等阿。」
「阿?」
這傢伙要幹麼?要報酬嗎?
「要不要一起吃午餐阿?阿松姐煮的飯可是天下第一的喔!」
政宗看向慶次手指的那超大的便當,留下一滴冷汗。
「不用了,你自己吃吧。」
這傢伙食量也未免太大了吧?
**
今晚,政宗失眠了。
正確來說,應該是,政宗今晚不打算睡覺。
直覺告訴自己,今晚可能是最後一次的夢了,但政宗說什麼就是不想躺下去睡覺。
他會出現的。
即使自己不做那個夢。
「幸村……」
這是好熟悉、好熟悉的名字。
也是不應該、絕對不能忘記的名字。
「真田幸村……」
櫻花紛飛。
政宗睜大雙眼,看著眼前的草地。
陽光?
「政宗殿下—!!」
猛地向聲源轉頭,政宗臉上掛滿了驚訝。
「政宗殿下?」
阿阿、又是這麼可愛的表情,這傢伙再呆也不是這樣吧?
他不知道自己對這個表情最沒轍了嗎?
「喲、幸村,好久不見阿,你還是一樣的熱血阿。」
「是—好久不見了,政宗殿下,你還是一樣、等、等等、政宗殿下,你在幹麼——」
「說過叫我『政宗』的吧?幸村。這是不聽話的懲罰。」
穿著藍色輕便劍道服的政宗,雙手抓著一樣穿著劍道服,但是顏色是紅色的幸村,用力將人往自己方向拉近—
我親(額頭)。
「嗚喔喔—政宗殿下破——」
迅速將臉再次貼上,但這次嘴唇就不是在額頭的方向,而是將那大喊「破廉恥」的嘴,用這張嘴,堵了起來,直到幸村似乎快沒氣了才放開他。
「哈、幸村你體力真差。」
我哪有—!
幸村臉紅紅氣喘吁吁靠在政宗懷中,任憑政宗抱著(吃豆腐),心裡一邊反駁「幸村體力真差」這一句話。
隱身在一旁樹上的猿飛佐助一臉無奈看著被吃的死死的自家老大,然後突然全身起雞皮疙瘩。
「喂喂……不是有人說『戀愛中的人眼中只有對方』嗎?怎麼獨眼龍旦那會發現我」在偷看阿……
很明顯政宗一臉「快滾不然砍了你」的表情,佐助只好摸摸鼻,心裡為自家老大人身安全祈禱了下,然後飛快離開這棵樹。
開玩笑,他可不想被六刀流砍阿。
「政宗殿下?」
終於將氣調順的幸村,抬頭疑惑地看向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。「政宗殿下有心事嗎?」
「……」
將臉貼近幸村。「阿,有阿。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要嫁到我家。」然後又是一吻。
轟地一聲,幸村的臉全紅了,才想說話,就又被吻的連喊「破廉恥」的力氣都沒了。
這輩子根本就注定虎被龍吃的死死的嘛!這是某一個賞櫻日,幸村家的那個忍者說出來的話。
記得自己笑得很開心,幸村倒是臉紅的好厲害。真是的,總是擺出可愛的表情。
櫻花飛舞。
政宗睜大雙眼,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從廊下走到櫻花樹下了。
櫻花紛飛,很美,美到讓政宗以為現在才是錯覺。
但,這裡才是「現實」,才是「現在」阿。
「幸村……」
政宗看向眼前的幸村,和那天一樣,穿著紅色的輕便劍道服;和那天不一樣的是,幸村的身體,是半透明的。
「政宗殿下……」
一向不是笑就是認真熱血的表情,不知為何此時卻是無奈的苦笑,看的政宗心都痛了。
「別這樣。」政宗走向幸村,右手撫上幸村的臉,「你不適合這種表情。」
幸村瞇眼,笑笑地回「嗯」。微彎的眼角有晶瑩的淚水。
他在這裡等了多久?
他在這裡等自己,究竟,等了多久?
「政宗殿下……」
「Wait。我說過要叫我『政宗』的吧?幸村。」
瞇眼微笑,一向不怎麼笑的政宗溫柔的笑著。這是只有真田幸村才看的到,也是真田幸村才能讓政宗笑得這麼溫柔。
「政宗……殿下……」
「哈?你終於要嫁給我了嗎?」
沒有預料中的回嘴,幸村只是抿嘴,低頭。
「……」
向前一步,政宗緊緊抱著幸村,一手在幸村頭上緩慢摸著。「別哭阿……」
幸村顫抖著,哭得似乎更兇了。
「幸村……頭抬起來。」
搖頭。
「幸村……」
還是搖頭。
「幸村……我要咬你囉。」
感覺懷裡人兒抖了一下,而後雖然緩慢,但還是乖乖地抬起頭來了。
這招果然好用。
雖然政宗也很想咬下去,但這時還是頭抬起來會比較好。
「幸村,看著我。」
幸村淚眼汪汪地看著政宗。
糟糕,又是這種表情!
政宗強忍親下去的衝動,一臉正經地看著幸村。「幸村,聽好了。無論你現在是怎樣,無論你現在是什麼,我,伊達政宗,無論經過幾次輪迴,永遠只愛真田幸村一人,此誓永遠不滅。」
「嗯……」
幸村哭著,卻也笑著。
向前緊緊抱著幸村,政宗將臉埋在幸村頸間,聞著這令他眷戀的味道。
「謝謝你,等了我這麼久。」
雙手用力收緊,政宗感覺懷中人兒也用力回抱自己,埋在自己懷中一邊搖頭,一邊哭得更用力。
能認識這個傢伙,真是太好了。
能喜歡上真田幸村,真是太好了。
感覺幸村拉了拉自己衣服,政宗不情願地放開了幸村。
他笑著。
和那時一樣、和夢中一樣,他開心地笑著。
「政宗殿下……不、政宗,能認識政宗真是太好了。」
政宗心頭一緊。
「我,真田幸村,無論經歷幾次輪迴,終為龍之物,此心,將永為龍所捕,此誓永遠不滅。」
幸村看著政宗,用力的笑著。
「能喜歡上政宗,真是太好了。」
真的,太好了。
眼淚自眼角滑落。
再見了。
「幸村——!!」
櫻花亂舞。
強風讓政宗睜不開眼,只能低頭擋著四周狂亂的櫻花。
再張眼時,眼前的他,連帶櫻花樹上的櫻花,一起消失了。
**
「政宗?」
還是午餐時間,慶次咬著燒賣,一臉擔心地看著明顯出神的友人。
「喂~政宗阿~回魂喔痛!」
「吵死了。」
「喂~別亂丟垃圾阿。」慶次拿起被拿來當攻擊武器的寶特瓶,丟回給回魂的友人。
政宗一臉不爽,臉上寫著「要你管」三個大字。
然後繼續望天,出神。
「……」
慶次決定不管眼前這條龍,吃飯去。
「……喂。」
「……」
「……喂、我說政宗阿。」
「阿?」
慶次手指向擠在屋頂出入口,明顯是在看這裡的幾個女孩子。「那裡,有人來找你喔。」
「嗯?」
看向慶次說的那個地方,果然有幾個女孩子擠在那裡,其中有一個女孩發現政宗看向她們時,很明顯地臉都紅了。
「……你怎麼知道她們是來找我的?」
「唉呀很明顯嘛,就是唉呦很痛喂!」
保特瓶二度行兇。
「幫我處理。」
「咦?不去看看嗎?那個女孩子,在男生間評價很高的喔。」慶次一臉奸商的表情,看的政宗都想一拳揍下去了。
「不用了。」乾脆拒絕。
「咦咦?嗯……該不會一條龍的政宗有喜歡的人了吧?是那個『幸村』嗎?」釣八卦中的慶次。
「阿……是阿。」
「阿、是喔……咦咦咦—???」
忽略慶次之後的話,反正一定是一堆廢話。政宗看著湛藍的天空,記得那天也是這樣的藍天,自己準備了很久的告白居然被那傢伙當開玩笑,真是打擊太大了。
櫻花飛舞。
再見……嗎?
「阿—是再見阿。」
輪迴後,落櫻時,再相見。
—FIN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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